第21章 直呼其名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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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容鱼顺着国师的视线看了看,没能瞧出什么门道。

    当年尚未成为大骊北岳的披云山北边地界,有几家仙府道场结盟,一元婴三金丹,颇有声势。

    骊珠洞天破碎落地之后,兵家阮邛接替齐静春担任坐镇圣人,很快就有一拨仙师来试探阮邛的脾气、或者说是大骊的底线了。

    金光老祖这几位德高望重、道力深厚的祖师爷便带着些嫡传弟子,联袂游历山河,违禁进入辖境,结果就被离开铁匠铺的阮邛去往云海中,一口气打杀了数位女修,为首妇人,头簪金钗,她还是一座仙府的掌门。之后紫烟河金关祖师讨饶了几句,脑袋依旧被阮邛一手捏爆,当场肉身毁弃,魂魄遁入紫烟河,阮邛倒也没有对其痛打落水狗,此后一个名叫兰婷的女修,亦是她家仙府道场的开山祖师,仍是被飞剑捅穿头颅。只余下一个最识趣的,跑得快,还算讲点义气,不忘提醒了兰婷几句阮邛飞剑的神通厉害之处,可惜兰婷的最终下场,还不如金关祖师,她那祖师堂直接点燃了一盏本命灯。

    兵家手段,违禁即罚,岂会跟你唧唧歪歪,讲什么人情,说什么颜面。

    经此一役,不谈大骊山上仙师们作何感想。

    只说曾经与阮圣人闹过一点小误会的青衣小童,自然也就更怕阮邛了,想当年真是命悬一线呐,亏得自己见风使舵,素有急智,补救及时。

    别看陈灵均后来被嬉皮笑脸的陆掌教戏耍过几次,也别看阮邛境界在那一本《路人集》当中,属于境界偏低的,景清祖师可是将阮圣人放在路人集第二页的。

    当然,躲在自家山头,偶尔与小米粒、白玄他们吹吹不打草稿的牛皮,陈灵均也敢给到阮邛一个“阮榜眼”的绰号。

    青衣小童在犹夷峰婚宴酒桌上喝高了,脸喝得跟猴屁股似的,给主桌阮邛敬了好几次酒,

    主动提及这档子事,青衣小童大嗓门,说了些阮圣人英雄盖世之类的真心话,大舌头说着酒话,再配合朝阮邛伸大拇指……阮邛在终于确定这厮不是说什么风凉话之后,脸上也有了些笑意,确实,跟个小傻子何必一般见识。

    何况,阮邛内心深处倒是觉得青衣小童很有慧根。

    嘴上没把门,事上有担当,人傻胆大,有傻福。道心清澈,如一片云在山中升降,可到底是一片云。

    更何况当时还有个黑衣小姑娘,站在他身边,踮起脚尖,一手攥着斜挎棉布包的绳子,一边伸手挡在嘴边,与他窃窃私语,说景清喝高了就这样,阮圣人莫怪罪,也怪今儿婚宴的仙酿喜酒太好喝了些。

    阮邛稍微歪着头,笑着与小姑娘说理解,理解的,酒水还行,还行,小米粒喜欢就好。

    聊着聊着,阮邛从落魄山右护法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里,看出了一些她不好开口说的悄悄话。

    阮邛便仰头喝了一大碗酒,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,算是与她道谢了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感谢小姑娘曾经告诉某人的那些个山水故事,还是什么。

    几乎一辈子从不与谁客套寒暄的阮邛,让小米粒以后万一受了委屈就找他,他会主持公道的。

    当时一位伴郎转头看着一位伴娘,伴娘却是笑容温柔看着小米粒,她再与心细如发的阮邛点头致意,阮邛也与宁姚点点头,他再看那伴郎一眼,心想这个小王八蛋,总是这么幸运。

    陈平安抽着旱烟,轻轻吐出烟雾,始终看着垂挂在天地间的那道雨幕,“不单单是看重周贡而已。之于紫烟河这个烂摊子,他是刀尖,之于整个大骊的中等仙府势力,周贡跟燕祐,都是模山范水,是朝廷很好的一个参考。”

    “此外,不光是大鲵沟一脉的兵家修士,相信整座风雪庙也会给予周贡最大的支持。”

    容鱼清楚风雪庙那边对周贡寄予厚望,一直想要召他回山,担任掌律一脉的二把手。

    已经是金丹境瓶颈的兵家修士周贡,作为风雪庙大鲵沟秦氏老祖的嫡传弟子,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,甚至不是跻身上五境,而是掌管一艘大骊剑舟。担任攻守兼备的大骊剑舟的“舟主”,自然要比专门用以运输兵力的山岳渡船的“船主”,更为吸引人心。

    礼部董湖曾说按照军功,校尉周贡当个一州副将,或是某个藩属国担任兵部尚书,都能胜任。自然是一种有分寸的溢美之词,只因为风雪庙和真武山,有许多的兵家修士,都在大骊边军和谱牒之间,选择了前者。而两座祖师堂多是象征性挽留一二,从无搬出的案例,让黄眉仙他们为难,所以大骊朝廷总是要念这份情的。

    跟董湖一起去长春宫做客,当时鸣镝渡停泊着二十余艘军方渡船,是国师府钦点的周贡这艘。

    董湖这种公门修行成了精的老人,岂会心中没数。

    国师跟刘羡阳是什么关系,龙泉剑宗跟风雪庙又是什么渊源。

    何况国师前不久以私人名义,与真武山做成的的那桩买卖,礼部是要按规矩录档的。

    陈平安其实还在犹豫,要不要单独将剑舟、山岳渡船从兵部,将一部分山上事务从礼部,分别剥离出来,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,没有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在犹夷峰那边,我见过风雪庙掌律祖师,敬酒的时候,闲聊了几句,她是还是很想要跻身玉璞的,只是责无旁贷,不好撂挑子。我故意提及了周贡,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周贡的器重。因此周贡如果再过个几十年,返山担任掌律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容鱼完全能够想象,国师去主动敬酒,那些风雪庙与真武山的兵家高人,跟国师聊天的时候,绝不轻松。

    既然武庙姜太公都露面了,至少宝瓶洲两座兵家祖庭出身的他们,就应该很清楚两件事。

    如今修道之人,除了闭关的,都亲眼见证了那场天地通,但是人间何人作此壮举,除了一小撮山巅修士,还是不太清楚。中土文庙也在刻意淡化此事,至少目前还不是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最佳时机。

    更早,共斩姜赦一役的三位临时盟友,陈平安,郑居中,吴霜降。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投桃报李,礼尚往来。”

    容鱼微笑道:“会心不远。”

    烟雾袅袅,无视暴雨,升天而去。

    容鱼再迟钝,也看出了不同寻常。

    宋云间凭空现身此地,就这么几步路,都施展了缩地神通,由此可见他的异样。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等下你记得尽可能护住整座大骊京城。”

    宋云间点头道:“性命所系,职责所在。国师放心好了,我晓得轻重利害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调侃道:“神骨俱是惊悚?”

    宋云间苦笑道:“确实不如国师每逢大事有静气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扯了扯嘴角,“这也算大场面?”

    宋云间破天荒质疑道:“这还不算?!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稍后施展障眼法,不要惊扰京城百姓。”

    宋云间点头道:“尽力为之。”

    容鱼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裴钱跟郭竹酒赶来这边,陈平安摆摆手,笑道:“你们回屋子待着,只需稳住道心和气息。”

    她们也就回去了。因为经历过剑气长城的战场,金甲洲和大骊陪都两地战场,所以不会跟师父问个为什么。

    容鱼问道:“需要通知五岳神君吗?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头道:“让他们稳住辖境气运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容鱼追问道:“中土文庙那边?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没必要。”

    容鱼快步离去。

    陈平安察觉到一缕熟悉气息的快速靠近京城。

    是即将离开宝瓶洲陆地跨海远游北俱芦洲的徐獬,原路返回了,不愧是剑仙徐君。

    徐獬站在京畿之地的一处山顶,他其实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,只是察觉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,如“道”开道,想要硬生生打破天地禁忌,闯入此方天地。

    徐獬以心声遥遥询问,“隐官,是敌是友?”

    若是前者,倒也简单。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暂时敌友难料,徐君旁观即可。”

    徐獬说道:“需要掠阵的话,记得知会一声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说道:“好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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